一十一君

Denn Ich gehöre nur mir

【铁虫】死亡是昏黄的暗色

死亡是昏黄的暗色

  


  男孩从门外闯进来,急匆匆的,他问,Tony,你能养一只猫吗?


  他那时候正忙于纳米技术的升级——这项技术被运用在了最新的战甲之上,MK50,他想,如果可以的话还可以作用于17A的升级。然而Peter打断了他的思绪,男孩的声音总是能迅速地扯走他的注意,于是他疑惑地问男孩:什么?


  “你能养一只猫吗?”Peter重复道,他皱着鼻子,语调听起来有些苦恼,“May猫毛过敏,我没法带它回家。”


  


  他们的关系比起之前要亲近许多,复仇者基地平日里不怎么有人,只有Peter会背着他的双肩包,从皇后区的高中千里迢迢地过来。他有的时候会让Happy去接他,大多数的时候则不会。大人们总是有大人们的事情要忙。他曾经这么对Peter说过。男孩颓丧着一张脸,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布料,皱巴巴地拧成一团。但是你想来的话可以自己过来,他话锋一转,男孩的眼睛又亮起来,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他们之后常常见面,Peter有时会带着他的课后作业过来,有时候则是蛛丝的新配方。他们就坐在那个宽大的工作台上,各干各的,晚饭点的时候共进一顿晚餐。男孩在晚餐期间说这是为了躲避他婶婶的百日下厨计划,Tony感同身受地点头,嘴里似乎又弥漫起了那股红枣核桃面包的味道。




  此刻的Tony不得不眯起眼睛,仔细地朝着Peter望去。男孩的头发乱糟糟的,胡乱堆在一起的模样像是拖把,脸上溢满了亮晶晶的汗珠。该升级一下恒温系统了,Tony想。他接着往下看去,发现有一个黄澄澄又毛绒绒的生物蜷在男孩的臂弯,正怯生生地抬起一只眼来望着他,翠色的,如同窗外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的树叶。




  “这是生命的颜色。”男孩曾经一本正经地这么对他说过。




  他们那时躺在海边的阳伞之下,脸上盖着墨镜,大片的棕榈叶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悠悠地晃荡。海风微凉,阳光也便不那么灼热,这是夏日里少有的舒适天气,再找不到如此适合度假的日子了。放松也该是生活里重要的一环,他如此教导男孩,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度假是悠闲的蓝色。Tony说,他把墨镜从鼻梁上摘下来,挂在一旁男孩挺翘的鼻尖上。海浪亲吻着他的足尖,沿着小腿肚一阵阵地冲刷上来,他有些昏昏欲睡,男孩却在这时指着远处棕榈树的叶子,说那生命是蓬勃的绿色。


  年轻人总是拥有奇异的联想和永恒的活力,Tony在心里嘟囔,不能打击年轻人的创造力。自从他遇到Peter,他就总是给自己提出这样奇奇怪怪的要求——“要及时表扬”“要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要防范于未然”,现在又多了一个,“不能打击年轻人的创造力”。于是他说好的,你说得对,生命就是蓬勃的绿色,那你还有什么其他有趣的联想么Mr.Parker。


  “唔……”男孩沉吟了一会儿,“爱情是幸福的粉色?”


  不,不,不是的。Tony直起身来纠正他,喜欢才是粉色,绝对不是爱情。Peter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像是不明白这两个单词除了ik和ov这两个字母之外有什么区别。它们有本质上的区别,Tony说道,喜欢是占有,是看到对方的那一刻给世界按上一个粉色的滤镜;而爱不是,爱一个人大概就是满腔热切不带嫉妒地希望对方能过得更好,希望对方顶天立地,或者幸福倦怠依偎在谁怀里,即使身边再没有自己也是如此。


  Peter懵懵懂懂地点头。天地间又只剩下海浪冲刷的声响。在沉默的间隙,他倏然发问:“那死亡该是怎样的颜色呢?”


  Tony那时觉得死亡是黑色,像是地底浓稠的石油,又像是火山喷发后冷却的岩浆。它们将一切亮色都埋在下头,扯着最后那一点希望沉甸甸地向下堕落。而他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死亡该是昏暗的黄色,像是落日倾洒下的余晖,又像是泰坦星上永恒不变的霭霭暮色。他想。


  他曾经想过,若是自己有一天去世了,势必要邀请Peter出席他的葬礼。“死亡不是终结。”他一定会在请帖上如是说,“请在来的时候带上我最喜欢的甜甜圈。”然而现在,他呆在远离地球的泰坦,看着男孩在他的胸膛里化为灰烬——从脚开始,一点一点地,逐渐蔓延到面部。


  男孩看着他。Tony想了半天,却连一句实用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只好安慰Peter,你做得足够好了,你是一名合格的复仇者。


  人类很少会对生命放手,所以,生命便主动与人类分别。时间向前走,生命便向后流逝。那些曾经让他们感到幸福的瞬间——那些相互陪伴、相互依靠的瞬间——都会被成倍的伤痛所替代。直到很久以后,当他们的皮肤变得松垂,心脏变得衰弱,他们才会明白,这些令他们悲痛欲绝的时刻,不过也是生命之河里层层叠叠的一小粒石子。


  当他感受到Peter的死亡——“他成功了。”星云在身后这么告诉他,就好像灭霸不过是打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响指——Tony感受到一种极端空虚的愤怒,一种在笼子里打转的愤怒。他们失败了,他坐在泰坦星上气息奄奄,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这令他焦躁。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他后来回到了地球,来到城西的基地,走进那间工作室,拿起桌面上那一叠密密匝匝的草稿纸。上头是男孩杂乱的笔记,有的写着蛛丝的化学方程,有的则写着晚餐的各种选项,还有的写着男孩心底里的闲言碎语。Tony在这些东西里翻来翻去,终于,他发现了其中与众不同的那一张。那是一幅简笔画,上头并排涂着一个蛛网头和他新发明的Mark 50的面罩。他把它折叠整齐,揣进了口袋里。



  

  他决定去见May。




  他不常去皇后区,平日里总是Peter穿过半个纽约去找他。夕阳沿着楼道的窗沿洒在身前的时候他有些恍惚,他上次过来是在两年前的秋日,陪伴他的也是同样温暖的阳光。


  May打开门的时候像是有些迷茫,这位可怜的女士红着眼眶,她朝着Tony的身后看去,似乎那里下一秒便会冒出一个有着一头栗色鬈发的男孩,朝着他们欢快地打着招呼。“下午好呀,Tony。”他的声音明亮又清澈,像是夏日里滋滋作响的气泡水,“我再也不会这么迟回来啦,Aunt May你这次就放过我吧。”


  可惜什么也没有,走道里空荡荡的,Tony的身后也空荡荡的。于是May失望地缩回头:“你要进来坐一会儿么,Peter估计会迟一点儿回来。”


  “他走了。”他柔声地说,努力克制住自己语调中细微的颤抖。


  “他去哪儿了?”她问道。




  窗外的日光如同奶油般柔软绵长。死亡是昏黄的暗色。他想。




end.


  • 十日挑战Day.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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