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君

Denn Ich gehöre nur mir

【铁虫】L'amour toi et moi

学长学弟AU,是颗糖

和 @莲染.下车被冻死的不作为青年 的换梗

原梗来自 @泽漆 

我尽力了呜呜呜呜


L'amour toi et moi



  Tony第一次见到那个校报记者的时候,他正忙着应付从远处飞来的棒球。他盯着那个旋转着高速飞来的小点,用力地将它击向远处。这是一个漂亮的全垒打,白色的小球抛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朝着球场外野飞去。于是原本屏息凝望着的啦啦队姑娘们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手上的花球抛到天上去,雀跃欢呼道“Tony!”,声音如同婉转的百灵鸟一般动人。


  他朝着人群挥手致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出色的体育明星,于是姑娘们的呼喊声变得更大了,像是要掀翻棒球场的穹顶——如果这是个室内棒球场的话。可惜并不是,原本该是穹顶的地方光秃秃的,正午的日光正从头顶上无遮无拦地倾泻下来,这就是为什么他只能一边用手抹掉从额顶上沁出来的汗珠,一边忍受着汗湿的运动衣黏在身上的糟糕触感。一旁的Rhodes已经撩起了上衣的一角,把它掀到头顶上擦汗。这真是太粗鲁了,他想,这看起来一点都不Tony Stark。


  Happy就在这个时候从球场外向他喊道,Tony,Tony,你需要我帮你拿条毛巾吗?


  他看不见Happy在哪儿,有几滴来不及擦掉的汗水沿着他的刘海滑到眉骨,在眨动间晕进睫毛的缝隙,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于是他只好先闭上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怒气汹汹地喝令道,那还用说,快把毛巾拿过来。Happy在远处应了一声,就没了后续,他留心听着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里大约是脚步声的那个,希望Happy过来的时候还能记得带上他的运动饮料。夏日的骄阳灼烧着他的脊背,空气里一丝风也没有,这确实是个适合进行棒球练习的日子,Tony用汗津津的手背抹了一把脸,腹诽道,但这对运动员的身体健康并不是太好。


  有脚步声嗒嗒嗒地朝他所在的方向奔来,这并不是属于Happy的声音,小胖子在地上跑动的时候总是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听上去就像是在敲击一面实心的大鼓,他有时候会想这其实是脂肪和肉在重力的作用下撞击在一起的声音。然而这个声音的主人却径直跑到了他的面前停下,在他的脑袋上用阳伞搭起了一片阴凉。


  “你需要矿泉水么?”那个脚步声的主人问,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大炮似的相机,垂在胸前的架势像是会把男孩纤细的脖颈压断。他看着灰头土脸的Tony,像是有些于心不忍,于是递出他手上的水罐,冰的,像是刚从冷藏柜里取出来的样子,“我稍微喝过两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Tony有些感激,他接过男孩手上的水瓶,拧开盖子往嘴里灌了两口。Happy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他把毛巾团成一团,精准地砸到了Tony的脑袋顶上,“抱歉!”他远远地喊道。Tony没回话,他胡乱地用毛巾擦了两把脸,抬头就看见那个打着伞的男孩正朝着他展示着一个露着洁白牙齿的微笑。


  糟糕。Tony眯着眼睛,在心里想到。这可不太妙。


  他在这一秒似乎终于理解了那些有关爱情的、宛如迷梦一般虚幻的诗句,它们在他的心头欢呼着起舞,悠长的阳光给它们镀上金边,扑闪着如同安琪儿的翅膀。他觉得自己的嘴角一定也漾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但是还好,他刚打出了一个完美的本垒,给这股莫名的笑意找寻到了合适且恰当的理由。


  幸好Pepper不在,Tony止不住地庆幸,如果Pepper在这儿,这个敏锐的金发的姑娘一定一眼就识破了他敷衍的伪装,开始欢快地笑出声来了。“你完蛋了,大名鼎鼎的Tony Stark竟然也会有砰然动心的时刻。”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之前怎么说的来着,‘一见钟情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虚伪的童话’。”


  好吧,好吧。他只好不情不愿的妥协,在心里唱诗似地念叨,是的我错了,做人不能太铁齿。


  “谢谢你。”Tony把水罐递还回去,露出标准的Stark式微笑,很动人,这引起了远处姑娘们的又一阵躁动。但是面前的男孩似乎并不为所动,他只是朝Tony伸出手,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Peter Parker。”他紧接着拔出被压在相机下方的记者证,“请问您一会儿方便接受一下校报的采访么,Mr.Stark?”


  


  好吧,校报采访。


  Tony坐在空教室靠近走廊的座位上,看着和他仅仅一桌之隔的心上人把笔记本上写得密密麻麻的那张翻过去,露出崭新的一页,朝他问出下一个问题。


  “请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棒球的呢?”


  又一个无聊的问题,他想,这就是为什么他向来不喜欢校报采访,他们总会用一些冗长的提问拖垮你的耐心。但是今天不太一样,Peter正眨巴着他那双晶亮亮的眼睛望着他,于是他不得不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好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不那么敷衍——“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说,“球总是飞得很远,经常会打碎邻居家的玻璃窗,我的零花钱大部分都折在这上头了。”


  “好的,小学三年级。”Peter低声念叨着,在纸上写下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校报提问箱上的高票提问:请问你喜欢怎样的女孩子?”


  “哇哦,这真是个好问题。”Tony从四仰八叉的姿态中恢复过来,他终于靠近了桌面,用手撑着下颌,“大概是有着棕色卷发的姑娘,眼睛也是棕色的,说起话来像是冰镇气泡水那样清脆,整个人闻起来和焦糖一样甜。”


  “这还真是个足够具体的回答。”Peter把笔记本合上,问道,“你是有中意对象了么?”


  Tony点了点头,朝着Peter笑起来,像是不吝于展示他眉梢和嘴角的弧度似的。


  “是的。”他重复道,“我有心上人了。”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消息。学校沸腾了,棒球队的成员们对此啧啧称奇,试图在放学后的练习里向他套出点什么口风来;那些有着金发、红发和黑发的姑娘们掩面而泣,而拉拉队员们像是说好了一般,把她们的头发齐刷刷地换成了棕色。Tony的联系人列表也开始炸响一串又一串的消息,“祝你幸福。”Happy对此倒是没有多少惊诧,他拍了拍Tony的肩膀,“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用陪你去棒球训练了?”Rhodes则是在课间一脸惊讶地质询:“你从没和我说过。”他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足够铁了。”而Pepper则表现得更加激进一些,金发的姑娘气势汹汹地把校报拍在他的桌面上,“我需要一个解释。”她说,“我怎么能知道得比校报记者还要迟?!”


  “Pepper,冷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从金发姑娘的手掌底下抽出那份被揉皱的校报,把它铺叠整齐,认认真真地塞进了书包的夹层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发现自己似乎总是能够遇见那个有着一头褐色鬈发的校报记者——他和自己选了同一门选修课程,Tony在后排无聊地玩着手机的时候,Peter就坐在左手边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上,认认真真地记着笔记;午餐的时候Peter常常出现在意大利面的窗口,但是他似乎不是很喜欢欧芹,因为他总会对满溢着欧芹气息的蔬菜浓汤露出一幅避之不及的表情;他胳膊下的那本《物种起源》正是Tony前两天刚还给图书馆的那本,条形的标码贴得歪歪扭扭的,正好盖住了封面上的作者名字;Peter十分擅长理科,但是西语似乎学得并不太好,他那天陪Rhodes留堂的时候,正巧在西语课的教室里看到了他,男孩对着课本鼓起了嘴,看起来就像是生物课本里标着的那些啮齿类动物。


  这样的偶遇还有很多。


  他们就在这样的偶遇里逐渐熟稔了起来,不仅仅只是点头打个照面的关系了,他们甚至交换了联系方式,相约着自习或是参与选修课。Tony有时会在Pepper充满深意的目光里抱着书坐到Peter身旁的位置上,好比现在——他们并排坐在一起,夏日的阳光透过窗外的树荫洒在桌面,在男孩细长的指节上亲吻般地落下星星点点的细小光斑。


  Tony并不关心教授在讲台上念念叨叨地讲了什么,也不关心那些所谓的作业和知识点。他撑着下巴,装作是在窥探窗外风景的模样,悄悄地注视着Peter。他的脑袋里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念头,像是暗夜中闪耀着的霓虹灯管一样,在脑海里滋滋滋地泛着光。


  我喜欢他。他在心里趾高气昂地想。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Tony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着从远处朝他径直走来的Pepper Potts。金发姑娘的高跟鞋敲在地面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像是什么导弹引爆的倒计时,又像是教室前头摇来晃去的挂钟。


  “学校组织了一个暑假论文小组活动,全校强制参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Tony,我只是陈述事实。”Pepper一边说着,一边把Tony哀叹着盖在脸上的书拿下来,“分组表已经下来了,两两一组。我这里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打算先听哪个?”


  Pepper的表情显得相当严肃,这说明这个坏消息估计是个相当的坏消息,而好消息可能并不是绝对的好消息,他在心里给当前的场景配上了解说词。高中生,十六七岁,一个弥漫着蔷薇色彩的年纪,多么适宜约会与邂逅——看在上帝的份上,这些乱七八糟的论文和小组就不能和他离得远一些吗?


  于是他把头埋进臂弯:“先告诉我坏消息好了……等等,坏消息不会是论文分组是我和Happy吧。”


  “我和Happy一组。”金发的姑娘叹了口气(那剩下的都是好消息了,Tony说),“坏消息是你的指导老师是Prof.Banner,听说他的脾气不太好。”


  “哇哦。”Tony不为所动,“那好消息呢?”


  “你和二年级A班的Peter Parker被分到了同一个论文小组。”


  感谢暑假,感谢学校,感谢Prof.Banner。他在心里把感谢词码了长长的一列,足足有一整首十四行诗那么长。“这真是我有史以来听到的最棒的消息了。”Tony眨着眼说。他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东部时间六月十二日早上十点二十分,距离暑假的开始还有整整二十八小时零十分钟。然而这种短暂的兴奋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五分钟之后他开始觉得焦虑——时间怎么就不能过得再快一点呢?他盯着教室前头不急不徐摆动着的秒针腹诽道,这真是太不合理了。


  但很快就不再有课间时分的哀叹了,再没有契机供Tony感叹时光漫长。暑假的序曲和嘹亮的蝉鸣一同奏响,那些书页和空白的稿纸混在一起,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大半的桌面。Tony从里头随便抽出一本,这是他们在图书馆里驻足的第七个下午,他们坐在图书馆尽头靠近窗户的位置上,任凭耀眼的日光曳着长长的影子,从那堵玻璃窗后头肆无忌惮地倾洒进来,把那些有着烫金封面的大部头映照得闪闪发亮。沉寂围绕在他们之间,只有空调机箱在头顶上发出轻微而低沉的轰鸣。Peter对待论文的态度比他想象中要认真太多,这让他有些苦恼,却又不得不一起做出一幅煞有介事的模样。


  “你不觉得这样的暑假实在是枯躁极了么?”Tony趴在桌面上,像是一株萎靡不振的豌豆。他合上了手上的书页,朝Peter提议,“我们应该加入一些其他的活动。”


  对面坐着的男孩有些不明就里,但是他终于打算把脑袋从书本里拔出来了。他迎着Tony的目光,疑惑地歪着头:“比如?”


  “你想和我一起去看星星么?”Tony盯着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Peter,轻飘飘地问道。


  Peter点了点头。


  


  不过在观星活动开始之前,他们遇到了横亘在其中的一个巨大的问题——Peter长了一颗智齿,准确的来说,是一颗阻生齿。


  它在男孩的牙龈里埋伏了很久,像是一颗种子,终于在夏至的这天发出了芽。Peter的脸肿了半边,下颌处棱角分明,看起来有些微妙的不协调。May总是很忙,不太有时间带Peter去医院,于是带Peter去拔牙的这个重担就落到了Tony的身上。


  非得拔掉这颗牙不可吗?Peter躺在治疗椅上朝着Tony喋喋不休地发问。男孩今天的话比起往常要多出不少,从出门的那一刻就开始不停的絮叨。Tony想他或许是有些害怕,于是他只好握着Peter的手,安慰他别怕、没事、我在这里、你得听医生的。然而这些贫瘠的安慰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他想。在局麻针扎进牙龈的那一刻,他看到了Peter因骤然而至的疼痛猛然闭上的眼睛。


  Tony并不是医护人员,自然被从诊室里请了出来,夕阳昏黄的光线透过走廊的百叶窗径直照射在他的眼睛上,他不得不暂且阖上眼帘。远处那些密密匝匝的噪声就像是被突然放大了一般,一下下地敲击在他的太阳穴之上——小姑娘哭闹的声音,隔壁诊室里超声洗牙器传来的轰鸣,候诊室里电视机上情景喜剧发出的浮夸笑声……它们混杂在一起,吵得他的头脑也开始胀痛起来。


  拔牙确实让人感到害怕,Tony闭着眼睛赞同道。他才和Peter分开这么一小段时间,那些不安就开始沿着长椅的阴影出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他的胸口。


  “Tony。”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传来了一阵来苏水的气息。他睁开眼,Peter正站在夕阳的光晕之下,用手掌大小的冰袋捂着半边脸。他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水珠,语调里也参杂着厚重的鼻音,可是他却朝着Tony咧了出一点笑意来。


  “这太难受了。”男孩眨巴着眼睛,从嘴里艰难地蹦出几个单词,像是说不利索的样子,“我再也不要来了。”


  这天的他们沿着夕阳的余晖走回家中,Peter走得摇摇晃晃,像是智齿被拔掉的同时也剥夺了他原本出色的平衡能力。Tony只好牵着他,后来又觉得不太放心,于是伸出半个胳膊把Peter揽在怀里。他们穿过大街小巷,穿过那家美味的熟食店,德马尔先生探出身来问他“今天还需要5号套餐吗”的时候Tony就转回头去替Peter回答“谢谢,今天我们不需要。”他顿了顿,又解释道,“他今天刚拔了智齿。”


  “我只不过是拔了一颗智齿,又不是就此没了牙。”Peter捂着冰袋看向他,奋力把那些口水咽回肚子里,发出含糊地抗议。他们坐在May家的沙发上,Peter这位和蔼的婶婶正在厨房里忙上忙下,她热情地邀请Tony参与他们的晚餐,“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May把围裙裹在身上,“你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


  然而Peter却在他婶婶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朝他摇头。


  “我们家的伙食算不上好,May并不十分擅长料理,你一会儿要是吃到焦糊的蛋卷或是半生的培根可千万不要惊讶。”Peter的麻药似乎消退了不少,说起话来不再那么含混不清了,他皱着鼻头嗅着从厨房飘散出来的油烟气息,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仓鼠。


  “有这么糟糕吗?”


  “有的。”窝在沙发一角的Peter朝他坚定地点头,“祝你好运。”


  他们半晌无言,于是这个临街的屋子迎来了比任何时刻都要寂静的一瞬。培根的香气从厨房弥散开来,一小股一小股地传到他的鼻腔。那是一种温暖的气息,引诱着人内心的绮念,使它们开始聚集着窃窃私语——“快去拥抱他!”它们在他的脑海里齐声呼喊,“快去亲吻他!”


  它们是那么的喧闹,以至于Tony实在不堪其扰,不得不替它们轻轻地呼唤了男孩的名字。


  “Peter。”他说。


  “嗯?”男孩冲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Tony抬起眼看了看四周,纽约的天空已经泛起了属于夜晚的青灰色,May正哼着小曲在厨房里摆弄着她的晚餐,锅勺撞击的声音叮叮当当地传来,像是欢快的进行曲。


  于是他便在下一秒侧过身去,伴随着骤然轰鸣的心跳,轻轻地衔住了Peter泛着凉意的唇瓣。


  


  在往后那些泛着暑意的日子里,他们越发形影不离起来,仿佛那个沙发上的亲吻化作了一道看不见的细线,把他们俩牢牢地栓在了一起。


  他们每日里相处的时间成几何倍地往上翻,Tony如今就像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成天盯着Peter后牙槽的那一个小小的伤口,在观察它愈合情况的同时,义正言辞地帮助Peter拒绝那些夹着满满酸黄瓜的三明治套餐,以及那些撒着厚厚辣椒粉的现炸鸡翅——“医生说过了,要拒绝辛辣刺激的食物。”Tony强迫自己忽视从Peter处传来的充满恳求意味的目光,对着手机上的备忘录照本宣科,“如果那些食物碎屑掉进伤口里发炎了,就要去开刀,割就割到三天三夜不能张嘴。”


  在最早的那段时间里,Peter麻药刚退,一张嘴伤口就疼得厉害,面对Tony先礼后兵的暴政只能闭着嘴,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的抗议。Tony就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从那些厚重的大部头里抬起头来,喋喋不休地岔开话题,“你是想喝水吗”、“还是哪个段落没有搞清楚”、“你是饿了吗”、“我们今天下午五点回家”、“今天还是只能吃蜂蜜蛋糕或者土豆泥”。后来那股难耐的酸胀感终于消退了下去,他也终于能顺溜地开口说话,开始站在德马尔熟食店门口和Tony据理力争,“我的牙已经好了!”他朝着Tony张开嘴,“我已经吃了整整五天的蜂蜜蛋糕和土豆泥了!”


  “医生说过,拆线之前,都要拒绝辛辣刺激的食物——”


  “那我不放酸黄瓜……”Peter的声音央央的,听起来像是一只被抓住后颈的猫,“Please.Tony,please。”


  “不行。”


  于是Peter哀叹着把头垂下去,那些褐色的鬈发就在他的头顶上摇来晃去地扑动着,看得Tony也跟着在心里叹起气来。


  “那就这一回。”Tony不情不愿地走进了熟食店,“不许放酸黄瓜,不许放洋葱,也不许放酸橄榄,更不许放青辣椒,只能淋千岛酱……”他掰着手指头,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朝着柜台探进半个身去,“我得看看制作流程。”


  面包被烤的焦脆,铺上生菜叶和西红柿片,再码上培根和蛋碎,最后被封进包装袋里压扁。Tony独自站在外围,朝着操作台的方向伸头探脑了一会儿,后来又觉得这个制作过程并不是那么妙趣横生,于是他把目光又落回Peter的身上,悄悄打量着他清澈明亮的眼睛和头顶凌乱的卷毛。


  它们看上去比起之前要长上一些,他想,似乎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倏然惊觉时间确实是在不断流逝的,才会猛然正视起那些计划之中的未来。


  “我们去看星星吧。”Tony忽然说道。


  好端端的,突然听到“未来”这件事的时候,总觉得那就像是一场云里雾里的天体观测。人们站在离轨道亿万光年以外,眼巴巴地仰望着无数恒星、行星、星际物质们搅在一起螺旋飞行、紧缩膨胀、交汇并行——而永远看不到它们的消亡。


  他们那天并排躺在郊外的麦垛上,头顶是一片非常广阔而通透的天空,漫天的星斗像是被几岁的晶莹粉末,就这么锐利地冲向眼底,非常耀眼,非常庞大,非常多,堆到不能再满的时候就汹涌地溢了出来,疯狂地夺眶而出。


  Tony从纸袋里拿出早已凉透的三明治,递了一份给Peter。滋味算不上好,他想,面包又干又硬,缺少了酱汁的生菜和番茄原滋原味得惹人讨厌。但是Peter却吃得很是开心,咔嗞咔嗞嚼着生菜叶子的样子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只仓鼠了。


  “一起去MIT吧。”


  “什么?”Peter不明所以地皱起了眉头。


  “我说,我们毕业了之后一起去MIT吧。”Tony在麦垛上翻了个身,他盯着Peter在黑暗中变得有些模糊的侧脸,“我打算去学机械工程,你呢,想去哪个专业?”


  Peter慢吞吞地想了一会儿,最后却像是有些不确定似的:“大概是……生物工程?”


  入夜的纽约泛着些许凉意,夜风拂过的时候Peter抱着胳膊像是要蜷在一起,Tony起身,把被体温烘烤得暖融融的外套盖在一旁的男孩身上。这是多么帅气的一幕,他洋洋自得地想。可惜他的鼻翼是那么的痒,以至于在下一阵晚风拂过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喷嚏。于是那件外套又落了一半回他的身上,他们因此靠得很近,他甚至能感觉到从Peter身上释出的一阵阵暖意。


  聒噪的蝉鸣逐渐没了声息,夜晚又开始重新变得寂静,Tony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然而他刚合上眼帘,身旁躺着的Peter却用胳膊肘把他唤醒。


  “Tony,快看!”Peter兴奋地叫嚷,“是流星!”


  少年的惊喜像是夜风似的飞荡起来,他顺着男孩的手指朝着夜空里看去,只见到一颗小小的星屑拖着长长的尾翼消失在远处。Peter在他身旁郑重其事地说,这是许愿的好时机。


  于是他们在蓬松的麦垛上闭上了眼睛,像是在进行什么虔诚的祷告。原本牢牢地悬挂在夜幕上的星星像是黏不牢靠的样子,开始一颗接一颗地朝着地面坠落,它们划过纽约,划过麦垛,划过少年们的头顶,带着他们未竟的心愿,朝着遥远的苍穹略去。


  


  时间过得很快,像是急吼吼的骤雨下到一起,然后又奔腾着四散而去。


  暑假已经过去了大半,月份的标头也从幸运美满的七跳到了略显粗笨的八,而他们的论文毫无动静,依旧维持着原始且无用的空白。


  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悠长的日光透过厚厚的玻璃窗和十足的冷气照在Tony的手边。他有些犯困,昨晚借宿在Peter家的时候他没怎么睡好,他和男孩蜷在一张窄窄的单人床上,对方带着体温的鼻息就扑在他的肩窝。现在造成他失眠了半宿的罪魁祸首正坐在他对面,义正言辞地宣布道:“我们得写作业了。”


  然而Tony却不这么想,他漫不经心地把咖啡和奶泡搅在一起,末了用茶匙敲了敲玻璃杯壁。“我知道的,Peter。”他抬起头瞧了Peter一眼,又复低下头去,上睫毛抵着下睫毛,“不过不是现在。”


  绝对不是现在,他想,这是他们这个暑假的第一次正式约会,拥有重要的纪念意义,绝对不能把它耗费在毫无意义的作业之上。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现在正呆在一个空旷又宁静的咖啡厅里,而不是在被自习的人群塞得鼓囊囊的阅览室,抑或是在距离这里三条街远的图书馆——那里每到下午时分就会被在附近居住的小学生挤满,叽叽喳喳吵得Tony脑仁发疼。


  “可是——”


  “没什么可是,Peter,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想不到什么事情能比我们空白的论文更加紧急。”Peter把课本从书包里郑重其事地拿出来,反驳道。

  

  现在是下午两点四十,正是纽约的夏季最为闷热的时候。May的晚餐通常在晚上七点左右开始,这意味着他们还有差不多四个小时的相处时间——他们得空出半个小时作为结束时的告别,Tony会陪着Peter走到他家门口,之后在楼下交换一个带着阳光气息的拥抱;如果再匀上两个小时给永无止尽的论文攥写——它们正躺在书包里,维持着最为原始的空白——这样约会的时长就只剩下了短短的一个半小时。这让Tony感到困扰,他有太多事想要做,它们在他的日程表里排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列。


  管他呢,他想,让那些论文、课本和Prof.Banner一起见鬼去吧!


  


  “不,不,这件事远比论文重要得多。”


  Tony俯过身来,把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教科书一把推开,蝉鸣声就在此刻乍然响起,此起彼伏,喧闹如同少年此刻的心跳。


  “我们该接一个吻。”他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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